第10屆
小說家
李喬
Lee chiao
得獎理由
其小說題材多元廣闊,不僅反映台灣社會生活的現實面,同時充滿形而上的哲學思考,寫作形式多樣而富實驗性與變化性。 作品從生活及族群的基點出發,寫作面向擴及台灣群體生活、歷史內涵與人性的普遍性和獨特性,其作品具多元文化意義,是一位關懷土地、充滿歷史感,超越族群侷限,視野寬闊的小說家。
得主介紹

李能棋(李喬),1934年生,苗栗人,新竹師範學院畢業,現任國策顧問及客家電視台文化、語言節目主持人。歷年來曾獲:第四屆吳三連文藝獎、第十四屆吳濁流文學特別獎、第十四屆巫永福評論獎、客家文化獎、1995年度台美社科成就獎、文學台灣基金會「長篇小說成就獎」、吳三連基金會「台灣新文學特別貢獻獎」,以及台灣文化學院「台灣文化博士」學位等。  
 

李喬在50年代後期開始從事文藝創作,四十多年來,不但沒有間斷,更用小說詮釋了個人與群體生存的歷史意義。李喬的作品有幾個特色:多、廣、大、新、深。類別方面,包括小說、評論、詩和劇本,質和量都很可觀。從題材而言,更可說包羅萬象,從許多角度去挖掘題材。  
 

李喬從小在客家聚落成長,使他的小說相當程度地反映了台灣客家的生活樣貌、文化特質與精神內涵,充分表現族群文學的特色與土地意識。尤其是長篇小說《寒夜三部曲》和《埋冤‧一九四七‧埋冤》,都是台灣文學史上重要的巨著;《寒夜三部曲》是李喬的代表作,共分三卷:《寒夜》、《荒村》、《孤燈》。故事背景是日治時代,寫的是台灣(客家)人的苦難歷史。從墾荒寫起,寫農民運動,政治運動,文化運動,一直寫到台灣人被日本軍徵召,參加太平洋戰爭。是一篇被殖民者的悲哀歷史。《埋冤‧一九四七‧埋冤》則一方面借助田野調查,重建被刻意掩蓋的「二二八」歷史現場;另方面則透過作者的觀照,詮釋「二二八」的歷史意義,進而建構台灣人的精神史。除長篇小說外,另並有大量短篇小說,精緻細膩且恆常具深刻內涵,輯有《李喬短篇小說全集》拾壹冊約二百萬字。  
 

李喬從自己生活的基點,從自己的族群出發,寫作面向擴及台灣群體生活,歷史內涵與人性的普遍性和獨特性,其作品具多元文化意義,是一位關懷土地、充滿歷史感,超越族群侷限,視野寬闊的小說家。 

得主感言

在夕陽無限好悠然向黃昏的年紀,獲得這個文學獎,我一直找不到適切的詞語來狀述,心中那種好像稱為喜悅的感覺。


曾經這樣形容自己:在文學大河裡,我是隱身在長滿水草的淺水區的小魚,偶爾浮現,大部份歲月都是獨自潛游而已。


我很清楚,文學界、學界、甚至小說界,不少人對於李喬的小說,抱著遲疑的態度;是「李喬文學」的質地叫人拒納?還是,「李喬這個人」使「李喬文學」引人質疑?我不是很清楚。有一點自己卻十分清楚;一生雜業各行涉足不少,為一不花心不移志的是小說創作。


因為寫作,我投入廣博閱讀與在地田野調查;經由這份能耐,於寫作浮雕中,我領會土地在生命上的位置;因理解台灣人的土地史觀,終而建構起個人的「土地與文學」的文學信仰。


文學是不同文化基地上孕育的花朵;真正擁有文學花朵,豈能不徹底認識文化這個基地?於是五十歲以後的我一頭栽入「文化大海」裡,由文學進入文化,以文化詮釋文學。人人把生命安住於土地,個人生之痛可以紓解,群體衝突之難可以降到最低,究其極致,就是人回歸到Nature的懷抱裡,以「自然」的一份子生存生活。人性的光輝在此,也正是文學追求的極致。感謝神,台灣大地,也感謝文學這個美好的存在,讓我的生命豐盛起來。


當然也感謝四十年文學行程上的師友、牽手、兒女家人的扶持與鼓勵。在此敬致一鞠躬。
 

藝術家素描
文|許素蘭

蕃仔林,身心安頓之所在


一九三四年六月十五日(農曆五月初四),李喬出生於日治時期新竹州大湖郡大湖鄉香林村(今苗栗縣大湖鄉靜湖村),舊稱「蕃仔林」的地方。


蕃仔林,是早期苗栗地區,漢人移墾的最末端,本是泰雅族原住民生活的場所,在得到原住民默許之後,才有漢人進山墾地。


李喬的父系祖先,不知何時從唐山渡海來台,最早居住在諸羅(今嘉義縣)閩南人佔多數的聚落;後來閩、客衝突、分裂,李喬祖先隨客家人遷往銅鑼,為李姓客家人收養。至於父系祖先到底是客家人或閩南人(也有可能是閩南化的客家人),一直到現在,李喬仍無法,也無意查證。


李喬父親——李木芳,則是以幼時為人放牛,長大後當隘勇的「孤兒」之姿,出現在李喬的家世敘述裡。


母親葉冉妹,也是被棄養、被多次轉賣,最後成為彭家童養媳的「花囤女」。李喬母親被彭家收養後,本預定和彭家第三個兒子「送作堆」,沒想到結婚前夕,彭家三子突然暴斃。當時彭家剛到蕃仔林,正是需要勞動人手的時候;彭家幾經考慮,決定招贅李喬的父親。為了防患子女將來爭分財產,雖是入贅,李喬父親所生子女,仍維持李姓。


父親入贅彭家以後,和母親兩人在彭家對面空地,另外建屋而居,李喬和他的兄妹,總共三男二女,都在這裡出生,蕃仔林成為李喬家族生命的源頭。


在台灣的客家人,是相當重視族譜的族群。大部份客家人,在敘述家族史時,總以能夠找出中國原鄉的唐山祖為榮,表示自己能「飲水思源」,不忘本。


如飛揚的種籽般,孤獨飄落在蕃仔林聚合的李喬雙親,卻以孤兒的身份,斬斷李喬家族與唐山原鄉的臍帶,從此,鄉愁不在唐山,原鄉不在唐山,而在台灣,在蕃仔林。蕃仔林距離現在的苗栗火車站,大約一小時車程。下車後,從經常出現在李喬小說中的蕃仔林地標──下蕃仔林的伯公廟,步行需走半個鐘頭左右的山路、陡坡,才能到達李喬出生地的「上蕃仔林」;沿著山路,至今仍看得到李喬小時候喜愛的艷紅刺莓──野生的小草莓。


山巒環抱的蕃仔林,草木繁盛,充滿大自然生機,地質卻是最不適合耕種的「石卵地」──不僅土質貧瘠,土壤裡並且佈滿大大小小的石頭,在耕種以前,必需以山鋤開挖,用雙手將石頭一塊一塊搬走,早期開墾的山農,往往耗費許多時間、力氣,才能拓墾出有限的可用山園,這些山園大都只能種蕃薯、桂竹或杉木,卻無法播種稻子。


如此貧瘠的土地,卻是孕育李喬文學的豐饒母土;李喬從這塊土地上,找到安定生命的力量,也找到創作的泉源。


多元文化啟蒙


日治時期二○年代,原本在蕃仔林種山的李喬父親李木芳先生,在聽過幾次「文化協會」的演講之後,轉而熱心參與農民運動。台灣「農民組合」成立後,李木芳成為「農民組合」大湖支部的負責人,經常四處奔走,替農民爭取權益,也因此成為日本刑警監視、緝捕的對象,不是坐牢,便是逃亡,很少在家。


李喬和兩位哥哥,年齡相差十多歲,李喬讀國民學校時,兩位哥哥已學校畢業,外出工作,自謀生計了。

因此,李喬在蕃仔林的童年歲月,幾乎是很少和自己的父兄相處的。


除了母親和妹妹,陪伴李喬渡過童年歲月的,竟是兩位來自不同文化族群的老人:一位是台灣原住民——泰雅族酋長禾興;另一位則是來自唐山,曾任台灣民主國總統唐景崧撫轅親兵的唐山人——阿妹伯。


阿妹伯是當時蕃仔林,唯一讀書識字的人,他是李喬漢文教育的啟蒙老師。
除了中國傳奇故事,阿妹伯也懂得中國文化中帶有神秘色彩的兩樣東西:藥草醫術與拳腳武術。


儘管中年以後的李喬,在台灣主體意識漸次浮現、日益明確之後,與中國文化已漸行漸遠,但是,無可諱言的,阿妹伯精彩動人的故事,以及讓李喬認為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武術,在孩童時期,的確深深吸引了匱缺父愛的李喬。


相對於阿妹伯古老、沉鬱的大陸性文化,禾興老人讓李喬體驗了另一種,奔放、飽含生命力的台灣原住民文化。

稚齡的李喬,在當時只是歡喜禾興老人教他打飛鼠、抓山兔、滿山嬉遊的快樂,似懂非懂地聆聽禾興老人談「死亡」的黑暗可怖、「性」的奧秘美妙,卻不知道禾興老人,突破漢人「死亡」與「性」之禁忌的生命觀、與土地結合相依共存的土地意識,在日後,將如種籽發芽竄根,成為他文學創作的重要主題,以及文化論述思想內容的一部份。


稚齡的李喬,同樣不瞭解:父親為何經常不在家,日復一日,煤油燈微弱亮光明滅的家屋,就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
童年時期,李喬對父親的記憶,恐怕未及對父親在屋子外面種的一叢艷麗聖誕紅深刻。


遙遠的記憶底層,李喬依稀記得: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總是把他放在一個墊著破布的大竹籃,和另一個放山鋤的大竹籃,一起挑到山園裡,一面工作、一面就近照顧。或許,一、兩歲的時候被母親挑到山園的真實記憶,隨著年齡增長,已日漸模糊;但是,幼小身軀被放置在遼闊天地間所覺知的孤獨、渺小感,卻在那遙遠的年代,早已深深烙印在李喬內心,成為他生命中永遠揮不走的「原初形象」。


強烈的孤獨感,如影子般,就這樣伴隨著李喬,從童年、少年、青年,以至於中年……,直到他從寫作中,找到自己生命皈依的所在;在寫作過程中,獲得心靈的救贖。


坎坷的求學之路


一九四○年,七歲的李喬入學大湖郡大湖東國民學校。從蕃仔林住家,到大湖東國民學校,以小孩的腳程,大概需要一個鐘頭。冬天早上,天空仍暗濛濛,李喬便推開家屋的籬笆門,帶著火把,以花色包袱巾包裹書本,繞過後背,在腰際打個活結,赤腳走下蕃仔林。包袱巾裡,同時裹著兩條蕃薯,那是下午放學後,為了補充走陡坡回家所需體力而預備的糧食。寒冬霜重,山路崎嶇陡斜,寒氣如針刺,從腳底涼透幼年李喬薄瘦的身軀。那種椎心刺骨的感覺,直到成年以後,仍鮮明地留在李喬記憶中。


一九四四年,終戰前一年,李喬唸國校四年級。這一年,空襲頻頻,有時候,才到學校,警報就響;有時候從防空洞回到教室,才坐好,又是緊急警報,弄得師生都無心上課。眼看戰況越來越激烈,李喬父親索性叫李喬不用去上學。不用上學的李喬,有時在家幫忙母親做一些事,有時在山野間奔跑、遊逛、抓蝦公、釣山蛙,和村人聊天。


而一幕幕戰爭的悲劇,卻不斷在李喬童稚的眼前上演:一個個健康青壯的蕃仔林男子,出征後,變成一盒盒白木箱回到蕃仔林。留在蕃仔林的人,因思念丈夫、兒子,成痴成癲;許多人因糧食匱乏,必需想盡辦法維持生命,抵抗死亡……。


戰爭陰影下,貧窮、飢餓、死亡的蕃仔林故事,強烈衝擊著幼年李喬敏感的心靈;日後竟成為李喬心靈銘刻最深的創作題材……。


一九四五年,台灣結束長達五十年的日治時期。
這年,李喬離開蕃仔林,寄居大湖街上一位「同年」家中,並復學大湖國民學校。

母親和妹妹稍後也搬離蕃仔林。李喬父親,代表地方人士,從日本人手中接收大湖區(即日據時期之大湖郡)。父親毫無私念地,將苗栗地區,大片大片日本人留下的土地、一座座完好的日本房舍,全部登記造冊,等待處理。


一九四七年,「二二八」事件發生後,憤怒的大湖居民,群聚關帝廟,預備痛打大陸人,幸賴李喬父親出面,安撫鄉民,才免除一場可以預見的流血衝突。沒想到,三個月後,李喬父親竟以「領導暴動」的罪名被捕,事後雖免於被殺,卻從此性格大變,成為失去理想的頹敗之人。


一九四七年七月,李喬自大湖國民學校畢業。父親以「家裡沒錢」為理由,反對李喬繼續升學。不願就此輟學的李喬,想盡辦法,終於爭取到就讀「大湖初級職業學校」蠶絲科的機會。「大湖初職」在當時可能是全國學生人數最少的學校:一年級二十一人,二年級十八人。學校教學,主要以養蠶為重,讀書只是附帶,每學期幾乎是一半的時間都在養蠶,祇有一半的時間上課;因此,李喬在這裡三年,實際上並沒有學到多少書本上的知識。


一九五○年,李喬自大湖初職畢業,同年考進苗栗農藝學校。李喬在「苗農」讀了一年,因受不了英文、化學、數學的折磨,高一下學期結束,自己決定休學,同時也萌生投考「新竹師範學校」的念頭。


一九五一年九月,李喬果真通過考試,進入新竹師範學校就讀。「竹師」三年,除了做為將來要成為教師的基本養成教育,李喬在課餘並且向教國文的周紹賢老師學作詩填詞,聆聽周老師單獨為他一人開講的《老子》、《莊子》。另外,教歷史的吳顧言老師,在課堂上則喜歡談人生哲理、西洋哲學和佛學。


經由吳顧言老師,李喬接觸了巴克萊、叔本華、康德、斯賓諾沙、尼采等西方哲學家的思想理念,以及佛學思想,為他的思想結構打下以悲觀論為基調的哲學基礎。未能接受較高、較完整的學校教育,曾是李喬生命中難以釋懷的遺憾。然而,卻也因此更激發他「求知若渴」的生命動力;一直到現在,李喬仍是熱衷閱讀的作家。


持續不斷地閱讀累積,不但逐漸消弭李喬心中的遺憾,更且豐富了李喬文學的思想內涵。


寫作,做為一種志業


一九五九年,仍在軍中服役的李喬,於《教育輔導月刊》發表他寫於一九五六年的第一篇小說〈酒徒的自述〉。
一九六二年,服完兵役,已婚,並育有子女的李喬,再度拿起〈酒徒的自述〉之後,短暫停頓的創作之筆。


彷彿積壓已久的思緒意念,已迫不及待,急於化作文字迸跳、湧現般,此一提筆,李喬即以驚人的爆發力,不停地寫下去,從此,「寫作」成為他一生不變的志業……。


李喬的小說題材,早期主要來自現實生活,小說背景則以蕃仔林荒村與群山環繞的山城小鎮為主,而擴及於現代都會。透過多樣而豐富的人物題材,兼容事象敘述與內心刻畫的寫作手法,描繪台灣人民痛苦與掙扎、奮鬥與反抗、悲傷與歡樂的生活縮影,小說主題大多聚焦於個體生命之哀樂愛恨。


一九七七年,為了寫作「噍吧哖事件」,李喬閱讀了三、四百萬字台灣省文獻委員會出版的《余清芳革命全檔案》,並且實際跑到事件發生地:高雄甲仙、台南玉井、南化、左鎮……等地做田野調查,親自瞭解事件發生的實際情況,以及相關細節。在南化、左鎮、玉井等地,李喬除了訪問事件劫後餘生的歷史見證者之外,並且到南化鄉公墓山丘上,安置烈士骨骸的「忠魂塔」弔念英魂。


而就在鄉公所的人,打開忠魂塔塔門,看見塔裡一顆顆被子彈貫穿的骷髏那一剎那,李喬意識底層,激昂的革命熱情與歷史意識被喚醒了,而「突然感覺到,啊!他就是我的祖先,如果我生在當年,今天可能會是我的子孫拿著我的骷髏在看。」(《李喬短篇小說全集》卷10「資料彙編」,p.68)。


經由「噍吧哖」烈士骨骸的激盪,李喬的血脈,慢慢貼近台灣歷史的長河;他的眸光逐漸凝聚在台灣悲情的土地上……,他的小說創作,逐漸跳脫個人小愛小恨的纏繞,脫出意識混亂的「恍惚的世界」,戰勝黝黯、陰沉的「昨日水蛭」,他的滿腔熱血、對人世無盡的愛與關懷,終於在台灣這塊苦難、悲壯、寬闊的土地上,找到「認同」,找到可以犧牲奉獻的對象,也找到「永恆的母親」,而寫下《寒夜三部曲》、《埋冤.1947.埋冤》、《台灣.我的母親》等,以台灣歷史為素材,充滿歷史關懷與土地意識的長篇小說和史詩。


李喬同時也是一位勇於向形式挑戰、擅變、多變的創作者。


除了早、中期的短篇〈飄然曠野〉、〈婚禮與葬禮〉、〈人球〉、〈皇民梅本一夫〉、〈某種花卉〉、〈小說〉、〈孽龍記〉,中篇《痛苦的符號》等,曾以富於實驗性與創意的形式寫作之外,二○○四年,李喬在完成多年的「文學外務」之後——包括撰寫文化論述、製作電視節目、參與社會運動等──重返文學本行,更以別具一格的寫作方式,寫下名為「重逢──夢裡的人:李喬短篇小說後傳」的系列作品。


「後傳」內容以重訪小說人物、重臨小說場景、敘寫小說之後續發展、創作動機等「真實故事」為主軸,是一種「反虛構之虛構」的「後設」觀念;在小說中,李喬故意混淆小說「虛構」與「真實」的界線,讓讀者介入「虛構的真實故事」的創作過程,凸顯「小說雖為虛構,卻有其真實性」的寫實精神。


在「後設小說」盛行,刻意強調小說之虛構本質,甚而淪為文字遊戲的廿一世紀初期,李喬以反逆時代潮流的創作理念,寫下「後傳」,充分流露其批判性與反抗意識。


從一九五○年代開始寫作,到二○○六年的現在,李喬一共完成二百多篇的短篇、十三部長篇、一部長篇史詩、五部文化論述、二部文學論述。


從作品類別觀之,雖然包括文學創作、文化論述、文學評論等體裁互異的三大類,但是,就思想內容而言,三者之間卻存在理論與創作相互印證的關係。李喬的小說,表面看來直接易懂,實際上蘊含的卻是一顆情感豐富、思想複雜的心靈,對人世、對土地的深刻體驗與深層思考,書寫的不僅是他個人生命追尋的歷程,也是台灣人土地認同的建構過程、台灣歷史的再現。


 

本文作者/許素蘭 

一九五三年生,台南市人。成功大學中國文學學士,靜宜大學台灣文學碩士。曾先後擔任「鳳凰樹文學獎」、「府城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賴和文學獎」評審,現任靜宜大學中文系兼任講師。著有:《昔日之境──許素蘭文學評論集》;散文、評論合集《文學與心靈對話》;碩士論文《冰山底下的大水河──鄭清文短篇小說研究》;單篇評論:〈愛在失落中蔓延──李喬《情天無恨》裡情愛的追尋幻滅與轉化〉、〈流亡的父親.奔跑的母親──郭松棻小說中性別烏托邦的矛盾與背離〉等。

記事
1934 六月五日(農曆五月初四)出生於日治時期新竹州大湖郡大湖鄉香林村今苗栗縣大湖鄉靜湖村,舊稱「蕃仔林」)。父親李木芳為日治時期「農民組合」成員,母親葉冉妹。
1940 就讀大湖郡大湖東國民學校。至四年級時輟學。
1945 終戰後復學大湖國民學校,並離開蕃仔林寄居大湖街上一位同年」家中。
1947 大湖國民學校畢業。入大湖職業學校蠶絲科就讀。與父親住在廢置的原日本神社(現址後改建為「大湖國民中學」)。
1950 大湖職業學校蠶絲科畢業;入苗栗農藝學校就讀。
1951 苗栗農藝學校高一結業,轉考新竹師範學校普通科。
1954 新竹師範學校普通科畢業。任教南湖國小三年。第一首詩〈墓〉發表於《野風》雜誌。
1957 七月起,入伍服役空軍高砲三年。
1959 第一篇小說〈酒徒的自述〉發表於《教育輔導月刊》。
1960 軍旅退伍;任教大湖國校。
1961 八月起,任教頭份私立大成中學兩年半。
1962 發表短篇〈心魔〉、〈二哥〉、〈香茅寮〉、〈前塵〉、〈代用教員〉、〈入贅之夜〉、〈賣藥的人〉、〈阿妹伯〉、〈喜貴嫂〉等。
1963 初中國文教師檢定及格。發表短篇〈苦水坑〉、〈報復〉、〈牛老大〉、〈桃花眼〉、 〈歷險記〉、〈山蘭花〉、〈小京園〉、〈全體肅立〉〈噩夢〉、〈愉快的故事〉、〈誓〉、〈山之戀〉、〈拜拜〉等;散文〈海峽的兩岸〉。
1964 任教頭屋初中半年,後轉任苗栗市省立苗栗農工職校,至1982年八月 退休為止。結識鍾肇政、鄭清文等文友,並與之通。發表短篇〈晴朗的心〉、〈天來嫂〉、〈月光下〉、〈債〉、〈報到〉、〈烏石壁〉、〈兇手〉、〈夢與愛〉等;散文〈故鄉 .明月〉、〈創記錄的人〉。父親過世。
1965 發表短篇〈鱒魚〉、〈採荔枝〉、〈德星伯的幻 覺〉、〈鬼纏身〉、〈床前〉、 〈橋下〉、〈阿鳯嬸〉、〈飄然曠野〉、〈心刑〉、〈敵人〉、〈阿壬嫂這個人〉、〈多心經〉、〈川菜牛肉麵〉、〈歸〉等;散文〈一個人的成長〉、〈啊!父親〉。短篇小說集《飄然曠野》出版(台北:幼獅)。母親過世。
1966 發表短篇〈羊仔的變奏〉、〈山上〉、〈明月之章〉、〈綠色記憶〉、〈龍岩〉、 〈隱形牆〉、〈現代別離〉、〈招婿郎〉、〈人的極限〉、〈素色夢〉。
1967 發表短篇〈晚晴〉、〈媽媽〉、〈吵架〉、〈多餘的下午〉、 〈鹹菜婆〉、〈問 仙〉、〈醉之外〉、〈死的過程〉、〈那棵鹿仔樹〉、〈痴痴童年〉、〈錢公的故事〉、〈香茅寮〉。〈那棵鹿仔樹〉獲第三屆台灣文學獎。高中國文教師檢定及格。
1968 發表短篇〈老頭子〉、〈猴子.猴子〉、〈祁家灣之秋〉、〈鱸鰻〉、〈故鄉故鄉〉、〈兩座山〉、〈生命之歌〉、〈烏蛇坑的野人〉、〈殷匡石與我〉、〈賊心〉、〈二十歲的球〉、〈迎師記〉、〈四十歲的球〉、〈裸裎的夢〉、〈林老與妻子〉、〈下午六點鐘〉、〈一種笑〉、〈老何與老鼠〉、〈石水伯〉、〈救人記〉。短篇小說集《戀歌》(台北:水牛)、《晚晴》(台北:商務)出版。
1969 發表短篇〈浮沙與漩渦〉、〈家鬼〉、〈蜘蛛〉、〈玉梅〉、〈山女〉、〈竹蛤蛙〉、 〈負後像〉、〈飛翔〉、〈呵呵,好嘛〉、〈我沒搖頭〉、〈蕃仔林的故事〉、〈哭聲〉、〈如夢令〉、〈一段旅程〉。短篇小說集《人的極限》出版(彰化:現代潮)。 1970 發表短篇〈今天不好玩〉、〈人球〉、〈鏡中〉、〈婚禮與葬禮〉、〈迷度山上〉、 〈恍惚的世界〉、〈樂得福之晨〉。短篇小說集《山女──蕃仔林故事集》出版(台北:晚蟬)。
1971 發表短篇〈會晤〉、〈凶手〉、〈兄弟〉、〈大敵〉、〈小菊花與我〉、〈修羅祭〉、〈挨餓的腦袋〉、〈會場〉、〈我不要……〉、〈火車上〉、〈分家〉、〈一偏之見〉。長篇小說《山園戀》出版(台灣省新聞處)。
1972 發表短篇〈捷克.何〉、〈一種心情〉、〈浪子賦〉、〈阿敏姐別記〉、〈大 蟳〉、〈歲月如流〉、〈秋收〉、〈流轉〉;中篇〈遠山含笑〉;長篇《痛苦的符號》(連載);劇本〈羅福星〉。於復興文藝營小說組授課。
1973 發表短篇〈寂寞雙簧〉、〈孟婆湯〉、〈劉土生〉、〈一種相聲〉、〈阿完姐別記〉、〈心事〉、〈看戲〉; 雜文〈我喜愛的書〉、〈淺談佛經讀法〉。
1974 發表短篇〈庚叔的遠景〉、〈醉俠〉、〈火〉、〈病情〉、〈自圓其說〉、〈阿 憨妹上樹了〉;散文〈與我周旋寧作我〉;漢詩〈散步濁老雜歌各二絕〉。 短篇小說集《恍惚的世界》(高雄:三信)、長篇小說《痛苦的符號》 (高雄:三信)出版。
1975 發表短篇〈心酸記〉、〈果園的故事〉。《李喬自選集》出版(台北:黎明文化)。
1976 發表短篇〈一九某某年的夢〉、〈璦兒〉。長篇〈蒼白的春天〉(連載未完,餘稿失蹤)。
1977 發表短篇〈選擇〉、〈昨日水蛭〉;中篇〈強力膠的故事〉、〈山河路〉。 長篇《結義西來庵──噍吧哖事件》出版(台北:近代中國)。起稿《寒夜》(1979年完成)
1978 發表短篇〈尋鬼記〉。《孤燈》、《寒夜》開始連載。 長篇《青青校樹》出版(台灣省新聞處)。
1979 發表短篇〈尾椎骨風波〉、〈演出〉。
1980 發表散文〈窮山明月〉。短篇小說集〈心酸記〉出版(台北:東大)。長篇《寒夜》、《孤燈》出版(台北:遠景)。
1981 發表短篇〈阿二妹契哥〉、〈退休前後〉、〈經營者〉、〈休閒活動〉、〈某種花卉〉;札記〈繽紛二十 年〉。長篇《荒村》出版(台北:遠景)。獲頒「吳三連基金會文學獎」。
1982 發表短篇 〈小說〉、〈馬拉邦戰記〉、〈太太的兒子〉、〈罪人〉、〈告密者〉、〈阿扁風波〉。長篇《白素貞逸傳》開始連載。苗栗農工教師退休。
1983 發表短篇〈爸爸的新棉被〉、〈慈悲劍度化李白〉、(恐男症)、〈山神谷探險記〉。長篇武俠小說〈奇劍妖刀〉開始連載。長篇《情天無恨──白蛇新傳》出版(台北:前衛)。
1984 發表短篇〈泰姆山記〉。
1985 發表短篇〈共同事業戶〉、〈孽龍〉。短篇小說集《告密者──李喬短篇小說自選集〉(美國:台灣出版社)、《共舞》(台北:學英)、《強力膠的故事》(台北:文鏡)、《兇手》(台北:文 鏡)出版;長篇《藍彩霞的春天》出版(新店:五千年出版社出版)。
1986 發表史詩〈台灣──我的母親〉。文學論著《小說入門》出版(台北:時報)。短篇小說集《告密者》出版(台北:自立晚報)。
1987 發表短篇〈水鬼,城隍〉、〈一個男人與電話〉、〈立委自決〉。
1988 發表短篇〈死胎與我〉。文化評論《台灣人的醜陋面》出版(台北:前衛;美國:台灣出版社;日本:二二八出版社)。
1989 發表短篇〈第一手資料〉。長篇《埋冤,一九四七》開始連載。 文化評論《台灣運動的文化困局與轉機》 出版(台北:前衛)。
1990 發表短篇〈主席,三角街〉。
1991 文學評論《台灣文學造型》出版(高雄:派色);文化評論《台灣文化造型》出版(台北:前衛)。
1993 長篇《埋冤,埋冤》開始連載。短篇小說集《慈悲劍》(台北:自立晚 報)、《李喬集》(台北:前衛)出版。
1994 長篇《埋冤.一九四七.埋冤》(基隆:海洋台灣)、長詩《台灣,我的母親》(台北:草根)出版。
1995 獲頒「王桂榮台美基金會」「人才成就獎」。
1996 擔任台師大1996年春季人文講席;台師大人文中心舉辦「李喬週」活動。
1997 於淡水學院台文系講授「台灣文化概論」、「文化與生活」課程。 完成《台灣文化概論》上冊。
1999 發表短篇〈耶蘇的淚珠〉。《李喬短篇小說全集》十冊出版(苗栗縣立文化中心)。獲頒《文學台灣》、《民眾日報》主辦「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成就獎」;鹽分地帶文藝營「台灣新文學特殊貢獻獎」。
2000 文化評論《文化心燈》(台北:望春風);短篇小說集《李喬短篇小說精選集》(台北:聯經)出版。
2001 《寒夜三部曲》精華版《大地之母》(台北:遠景);文化評論《文化、台灣文化、新國家》(高雄:春暉);《大地之母》英譯本(劉陶陶譯, 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出版。
2004 發表短篇〈牽手〉。接受美國加州大學聖塔巴巴拉校區「台灣研究中心」杜國清教授邀請,赴美擔任該中心「賴和、吳濁流台灣研究講座」「台灣作家短期駐校作家」(四月二十三日~六月二十五日),駐校期間除演講之外,並寫作「重逢─李喬短篇小說後傳」系列作品。     與季季對談〈平原之女與山林之子〉,發表於《印刻》第14期。
2005 《寒夜》日譯本出版(岡崎郁子、三木直大 合譯)。《重逢──夢裡的人:李喬短篇小說後傳》出版(台北:印刻)。
2006 榮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第十屆國家文藝獎文學類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