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rn in Yilan in 1963, Ho graduated from an art institute in 1988 and became a dancer of Cloud Gate. She was admitted to New York University's Tisch School of the Arts and studied dance in 1990, obtaining the MFA degree in 1992. In 2010 Ho founded the Meimage Dance Company and has since been serving as artistic director and choreographer.
Specialized in using multimedia to create magical special effects on stage, Ho is known for making strong visual projections. She observes social phenomenon in the long term, often drawing inspiration from Taiwanese mainstream culture and subculture to produce works with bold contemporary cultural imagery. Ho launched the Project New Choreographer in 2011, and continues to provide platforms for outstanding dancers based abroad to encourage exchanges between local and overseas dancers. Important works include: Lonely Island 'e' Wish (2009), Woo! Barbie (2010), Beyond the Pale (2011), My Dear (2013) and Camouage (2015).
惴惴地, 踩在夢與現實的邊界
天花板有隻四腳仔。她盯著牠,動也不動。四腳仔也不動。
牠也是這樣在看我嗎?──小女孩想著。
周遭一片肅寂。日式家屋空無一人,陳舊斑駁的木地板走起來嘎吱嘎吱,彷彿瞬間即要陷落;她一向只敢躡手躡腳, 腳底板摩挲,彳亍而行。與壁虎「對峙」久了,恍神間魂兒開始漶散,好像飛旋了上去,變成壁虎,返身凝睇著底層空間;身體懸浮了起來,她成了壁虎,房間成了地洞,一寸寸將她吸進去,昏眩的,成了漩渦……
電影《錫鼓》那個瞪大瞳眼的男孩眼中望出的世界,大概有點像何曉玫描述幼年時期的視觸經驗。她常憶起幼時記憶:木地板走動的聲音,會讓她瞬間僵直,身體無法移動; 沖水馬桶咕嚕嚕吞咽,成了音獸,巨大得要吃人般。她僵硬, 警覺。空間太安靜, 彷彿藏躲祕密, 有什麼事會發生嗎? 孤獨與恐懼對立,氛圍令人聯想到何曉玫 2015 年作品《假裝》,三面白牆架起的屋室亮淨到了極致,卻隱含不明與暴力,常常不提防間,瓦解一切,迅又回歸如常。
舞評人盧健英說,何曉玫的作品視覺意象強烈,與她小時候宜蘭的生活情境有關,「日式屋舍的空間與觸感,夜市裡摩肩接踵的流動,反其道的動能,那種互相拉扯的衝撞與矛盾常常形成她動作中的動能,及奇特的速度感。」在剛整理送審的升等論文報告《遇見.何曉玫──舞蹈與劇場的對話創作報告》裡,何曉玫寫下:「創作提供我一個出口,讓我尋找心靈的歸屬地,分享人與世界的孤獨感受,給了我一處寧靜的依靠。」何曉玫不斷切入創作的源頭,她自忖創作於她具有「療癒」與紓解「意識與潛意識」的作用,雖未提及幼年經驗,但回憶如此鮮明具象,「我只敢很小步、很小步地去踩,因為非常害怕,太安靜了!」宜蘭羅東日式宿舍老家的靜寂、空間氣味,街衢市況、人影倥傯慘澹,在在埋下她的成長印記,幽靜卻不安,晃動失焦的身體感,幻想與變異的視覺,刺激她不斷生發、編織一幅幅現實與想像混沌交合的畫面。或許,這注定了她的性格,在數十年後的今天回想起來,「現實的邊界」、「安靜的暴力」、「空間的視觸」,模糊又清晰地,指向了通向幽祕甬道的創作源頭,一切都可回溯她幼年的身體經驗。
何曉玫生於宜蘭,家中哥哥、她及弟弟,與母親同住。父親因工作關係長住台北,雙親形同分居。兄長及弟弟,兀自成長,男孩的玩性與粗魯,與她完全不搭,她只剩獨自一人,靠著腦中小宇宙,「跟壁虎對看也成了想像」。或許為排遣這份無聊寂寞,當哥哥介紹她到蘭陽青年會學跳舞(哥哥其實是追女友,把妹妹送去教舞的伊人身邊當牽線的小燈泡),「一群女生可以一起哇哇叫,跳啊、擠啊」,釋放了她被幽靜桎梏的身心。有此出口,小學二年級加入蘭陽,玩耍兼找伴,舞蹈成為很好的陪伴。沒想到的是,就這樣,沒再離開過舞蹈。
但她沒認真想過跳舞對自己未來的意義。父親手心眼裡唯一的女兒,是掌上明珠千金,單親照顧三個孩子的母親, 卻偏寵男孩而冷落女兒。跳舞的女生總是綁著兩條俐落髮瓣,街上走著,很容易贏得一番誇讚:你佇學跳舞喔?家中卻無人交談,缺少大人們親嫟的關切。她還記得高中時期還曾認真的問媽媽,「什麼才算漂亮?」媽媽回答「雙眼皮的女孩最漂亮」,她有點驚嚇,因為從沒如此認定,也難以想像他人如此定義美麗,靜寂的歲月望出去的永遠是自足自編的幻象,隱隱形成往後舞作裡的人生風景:「好像我一直有一個看世界的方法」。高中之前只覺渾渾噩噩,國中畢業北上唸華岡藝校,遊盪於校園,穿梭於陽明山小徑,「靠著幻想過日子」,每周或隔周回宜蘭,一樣沒人,自己在屋裡發呆,望著天花板,腦中一片空白。「臭男生」追她,她毫無所動,同學狂談戀愛,也無動於衷,世界於她有一段不清醒的距離。她,安靜地成長著。

她是自己長大的。蘭陽舞蹈團甄選出國團員,國二的她被選上派出國門,證明她數一數二。華岡期間文化大學舞蹈系公演,大學生忙談戀愛、校外聯誼,「鄉下來的」卻很會跳舞的她經常被選上替代上台表演。華岡畢業,大夥一起考進國立藝專,課餘打工她當韻律舞老師,開始只有六人,一年後班級人數竟成長到一百多人,第一次知覺自己「有這個能力」。藝專畢業,第一屆藝術學院舞蹈系剛要招生,同學紛紛投考,她茫然跟隨,最後一名吊車尾考上,「也很好, 就去唸了」。藝術學院期間老師不時稱讚她跳舞編舞都好, 她總覺自己最多只排第二。到了美國紐約大學(NYU),創作課老師對著滿堂同學大聲開罵,轉頭指著何曉玫說,「只有她編的好」, 聽不太懂老師快速的英語, 何曉玫惶然不知自己出色在哪裡;連技巧課老師的讚美,「我也不知為什麼」。語調如今可輕鬆哩,她笑了笑,「我很晚熟。」
晚熟卻早慧, 何曉玫細膩敏感的心思, 老師們看在眼裡, 度量在心裡。台北藝術大學( 藝術學院升格改名) 舞蹈系老師常對現今學生說,別以為只教創作、編舞而不跳舞的何曉玫老師不會跳舞才去編舞,「她跳得非常好」,最不吝讚美的平珩總說,別的學生技巧或許可能超越何曉玫,但「她非常有感情,動作表達的感情層面特別豐富。」舞蹈系首屆系主任林懷民對何曉玫也頗另眼看待,「曉玫又編了一支奇特的舞」,林懷民用「奇特」形容這個不多話的女生。大三課堂呈現,何曉玫自編自跳了一支《獨舞》,林懷民認為可做校內公演,但這支舞,何曉玫只在地板移動,彩排時發現觀眾視線將被舞台前沿擋住,林懷民當下吆喝男同學搬木箱,架出高一層的小舞台,讓何曉玫於全校師生面前完美呈現。這些例證都說明何曉玫在師長心目中確為可造之才。但她並沒有成為舞者。
「沒辦法啊,我整天對著鏡子,捏來捏去,這裡太胖, 腿不夠高……」,藝術學院時期何曉玫主修芭蕾,曾夢想成為《天鵝湖》的超級巨星,她也一度努力向上,林懷民不定期跟學生面談,何曉玫口吐真言,她想成為第一,卻辦不到, 淚水撲簌而下。林懷民拳頭敲撞著桌面,毫不溫柔地說,「就是做啊,拚啊!」她感受師長激將法的鼓勵,但確實要到大三,接演一次電視舞群工作,因為受到羞辱與惡罵,這才讓她痛定思痛,「不要淪落到伴舞」,才終於把拚搏力氣銜接上來。課堂上發奮圖強,猛記狂練,「從角落位置慢慢站到了中間」,也感覺人生「開始往上」,舞蹈於她從「陪伴」轉作人生目標。
何曉玫深諳技巧,舞「工」可見於往後舞作,她並不刻意挑戰高難度動作,不炫技,但舞蹈動作往往獨特罕見,極少重複,而且句子多,流動快,變化多端,速度感強烈。這些動作, 往往是舞者給出了一小段即興後, 即由她編輯串連, 很快得以組成一段段單元含量飽和的動作語句, 舞者跳得盡興,也一定汗水淋漓。她之所以沒有選擇成為舞者, 除了「條件不夠好」的自我要求,後來她更加明白了,「站在舞台上的人必須不怕失敗,台語說『風神』,放得開,才能享受。」她自忖沒有這份特質,小時候的心境依舊漫流, 她喜歡探索情感,寧可被情緒自我包覆,泅泳於一個人的世界。一度,她也曾是雲門舞者,被林懷民「操」得更加沮喪, 「當舞者太辛苦了」;當林懷民鼓勵她出國進修,離開雲門後赴美,那個時間點,差不多就是分界,她決定往創作發展。創作,重啟她跟世界的對話,昔日安靜無語,盯著壁虎發呆的小女孩,開始「用舞蹈說話」。
何曉玫的創作履歷,上溯藝術學院舞蹈系時期,也就是大三時期《獨舞》, 大四《遊》、《空白三曲》。1988、89 年為了申請美國學校入學資格,編了四支舞參加國內比賽, 幾乎全疊打上疊, 分別獲中華民國文化建設委員會第一屆現代舞比賽首獎:作品《肢體幻象》、《夢的眼睛》、中正文化中心國家戲劇院第一屆舞蹈作品比賽第一名《紫氣球》、第二名《盤鼓舞》。上述這些作品都有令人驚艷的肢體語言,比如《肢體幻象》舞者將手從下跨伸出,身體蜷轉成肉團般,意態忸怩醜怪,她不以為忤,學校內卻有老師皺著眉頭不以為然,她知道違反了某些「標準」,卻依舊堅持。兩年海外文化洗禮,視野更加開闊,創作也更得心應手, 93 年返台立刻成為受矚目的新生代編舞家,分別為風動舞蹈劇場編創《伊疑以憶》、《盛開之前》(1994)、為雲門編創《水鏡》、《紙天空》(1993)。風動是何曉玫與紙風車劇團李永豐、羅北安等同校同學成立的舞團,原有意在紙風車文教基金會旗下另闢舞蹈市場,但最終撐持不久暫停運作, 但 1995 年作品《一隻魚的微笑》、1997 年作品《跳動的搖籃,旋轉的天堂》仍得到好評。《跳》編作時,何曉玫已有了第二個孩子,親子連結是她當時生活重心,她大膽的讓十幾個六個月到十歲的孩童上台,爸爸胖胖的身軀、媽媽溫柔的懷抱, 盪著只顧玩耍的小孩兒, 身體觸感無比真實,也將她對家的孺慕渴望一洩而出。

差不多直到 2002 年前後,由於連生三子,何曉玫一直以家庭為重,不少作品僅發表於任教的台北藝術大學舞蹈系校內,無緣面世;直到 1999 年迄 2009 年間,應邀為台北越界舞團編舞,才有跨出校園的交叉創作,包括《問.自畫像》、《慢板的天空》(1999)、《捉畫》(2000)、《我的佛洛伊德》(2004)、《默島樂園》、《默島》(2006)、《巴哈越界》(2008)、《孤島の願望》、《中》(2009) 等,其中不少作品後來修整或重組,於 2010 年何曉玫自創 Meimage Dance 舞團的創團作《 Woo ! 芭比》重現。
《默島樂園》、《默島》、《孤島の願望》是何曉玫重新讓社會認識她的代表作,舞作挪用本土文化符號,視覺誇張冶艷,一時成為外界辨識度極高的風格形象。如《默島》裡,兀立舞台上的三個人形金光布袋戲偶,誇張而妖嬈的擺弄身軀,冷冽笑聲寒氣逼人,流露囂張與不屑,睥睨裙下諸眾;背插靠旗的裸身家將、民間陣頭遊藝常見的蚌殼精,或呼嘯而過,或招惹觀眾,曖昧的挑釁充斥著鄉野率性。《孤島の願望》則是將場景大半置於 K T V 與賣場,五光十色俗麗燈光伴著嘈雜聲響,人影彼此穿越、正常詭異並存,虛實間嘲諷了物質與精神的雙重幻滅。
這些作品帶有豐富的庶民氣息,也是何曉玫嘗試碰觸社會題材的開端,但重新回顧,她自忖觀點並不清晰;在美留學期間, 同學於創作課發表的題材經常觸及歷史與戰爭, 她已深感自己關懷層面不夠深廣, 總覺政治種種於她十分隔膜, 最終多只能回到「人」身上, 處理她擅長的情感面向。《默島》系列主題與社會衝撞高,雖不見於何曉玫往後創作, 但就發展脈絡來看,《默島》並非半路歧生, 因為此系列一方面呼應了當時台灣躁動不安的社會氛圍, 一方面是她試圖處理較大篇幅長篇舞作的嘗試, 同時預見了何曉玫一以貫之的視覺風格與感官化的身體語彙,在 2010 年 Meimage Dance 舞團創團作《 Woo ! 芭比》,這些特質淋漓揮灑,作為總結呈現。

《 Woo ! 芭比》集合了何曉玫歷年累積的十多支作品, 以意象及主題統合,精選組織為精華版,聚焦於女性身體意識的探索,其中《默島》的三個人形布偶更加誇飾,身體語態更顯乖張嘲弄;《芭比的獨白》呈現一個裸身女體形象, 不斷用探照燈探觸身體, 包括私密部位, 藉著燈源產生扭曲、變形面貌;《 Skin 》為創團首作,肉身舞衣男女舞者彼此膠合,又相互撕扯,皮裡肉裡削出的是層層脆弱與傷痛。女性/情感一直是何曉玫創作主軸,雖說何曉玫的作品與高度自覺的女性主義無法畫上等號,但成長於五十、六十年代的台灣女性,介於傳統與現代強烈拉扯的接軌期,包括她面對著家庭責任與創作欲望的糾結,反映於舞作上,對女性身體的認知與開發,對女性傳統角色的質疑與重詮,在何曉玫歷年創作裡仍浮凸出明顯痕跡,其中人傀化的女體造型,不僅塑造了強烈感官化的身體,其被消費與觀看的物化觀點,但同時大膽流露的情欲,在在衝撞了傳統女性角色形象。從個人放大到社會,舞作裡一幅幅台洋雜處的金光浮世繪,肉身傀儡的同人誌美學演繹,正隱喻了俗艷與寂寞並陳的現代社會。
《 Woo ! 芭比》五支新舊作組合也讓何曉玫一向喜用的燈具、長桌、服裝、聲音等元素一一出列,往後一路延續到《親愛的》、《假裝》等新作。道具成為身體的延伸,何曉玫認為受到幼年民族舞表演的影響,具象化的物質物件延展了抽象化舞蹈身體的言說能力,燈具產生晃影,長桌上下隱匿,聲音作為內外心緒的連繫,擴充了舞作表現力。
Meimage Dance 舞團成立後,何曉玫更加用力揮灑,朝向更大篇幅舞作發展,同時也剝離過多的文化符號,回歸純粹身體語。《紙境》(2011) 同樣在物質性元素上開展多層次對話,利用純動作的簡約語彙,透過黑白反差與空間縮放,看似澆薄脆弱的紙張,成為身體演繹場,線條與速度不斷在舞者揉塑紙張或撕裂紙張,在紙帛的裂隙、線痕與刮擦聲中變化、流轉,殘留了一地光影裡的身體印記。

2013 年的《親愛的》為何曉玫贏得第十二屆「台新藝術獎」年度五大視覺暨表演藝術作品。舞作開展於一片由上而下懸吊的白紙,時而為影幕,時而為方矩切面,最後大幅傾斜,危顫顫逼迫著舞者不斷滑落。紙張再度成為何曉玫最愛,身體與動作則是她不斷探索的敘事載體,讓舞者表現各種角色情感關係,親密與疏離、暴力與愛撫、死亡與甜蜜,同時還有人與影子代表的自我追逐、遊戲、探索。這齣舞有著何曉玫私密的傷痛,因為她終於面對了愛的消褪,以及隨之而來的家的分離。至今她還默默沈吟著,為何家庭與創作不能兩全其美?《親愛的》是愛的封箴,也是告別。舞作再度展現了何曉玫對動作語彙的獨特視覺想像,最讓觀眾印象深刻的一幕是最後雙人疊身,下方舞者拗折半身,背向觀眾,上方舞者疊坐其上,覆蓋至膝的長風衣將兩人包裹為一體,舞者下身屈膝似獸,上身僵硬挺直似偶,危殆不穩的姿勢困頓前行,像活傀儡散魂去魄。這組動作與《默島》出現的人形偶透露了不同情態, COSPLAY 扮裝儼然自信與挑釁, 人獸合體卻是將人退化為生物,但也逼現了感官肉體的原欲與去勢化的文明偽裝。
最新作品《假裝》同樣以章節組成,延續著何曉玫擅長處理的女性幽微情感面向, 分為六個片段。與以往作品相較,《假裝》刺進女性面對愛情更多難以言表的傷處,揭掀女性渴望親密卻往往兩敗俱傷的隱微與藏匿,延續了《親愛的》極簡舞台與道具元素的使用,但《假裝》不再廣泛探討情感,只聚焦於一名女子的投射與演繹,舞作主題因而更加明晰。
一直以來,何曉玫以強烈的視覺風格為外界熟悉,除了舞台布置元素之外,身體與動作仍是何曉玫著力最深的。她說視覺可以成為語言,意象令她著迷,但身體與動作仍是舞蹈作為一種藝術表達最重要的工具, 不論舞台技術如何發達, 科技媒介似乎即將取代真實身體表現之際, 她仍關切「身體作為敘事載體」並願意繼續探索。

也是在這個明確意識建立起的風格形象之下,何曉玫得以突出她的編舞才華。從年輕迄今,她一直擁有一份天生的敏銳直覺,她笑說自己大概前世是祭師,能搬弄風雨,顛倒乾坤,意象噴湧而出,不假思索,舞作最初成形總是意象帶領。雙魚座的女生其實浪漫,渴慕寵愛,何曉玫卻像鄰家女孩,沒有激烈愛恨撕扯,只默默承受著生命與社會、倫理、傳統賦與她的包袱與養分。無法對外張揚, 心緒寫在日記裡,迄今她還留著寫日記習慣,日記裡有素描草筆,她一向善於捕捉形象,很有繪畫天份;日記裡也留記了一次次夢的記憶與內容,她啫夢,讀夢,殘醒後反而清晰,化作文字, 一一記下。她了解,創作於她還未能回答諸多疑問,只能一次次嘗試,有時看似靠近了,有時又遠颺。靜思回顧,她更加明白,每一階段的她,其實都在自我療癒,「細細想來, (創作)動力來自尋找一處心靈自由的避難所,藉由創作, 躲在自己的世界中,編織著不同夢境,在夢裡可拆解世俗的框架,叛逆著既定的準則,讓想像力的翅膀帶我說出現實世界不能言說的事實。」
幼年時期的她,有次被父親帶至台北,從高樓環伺的招待所望出去,一面偌大的廣告迎面襲來,她一邊看著朝她看的廣告畫像,一邊強烈的思念母親。外在世界的繽紛訊息, 隱匿成為她的潛意識伏流,台灣社會給予女性藝術家的支持相對澆薄,何曉玫堅忍的開拓了一條創作道路。她的作品流洩著不安,踩在夢與現實邊界,混沌真實一線之隔。正是這種躁動不安與冀求安頓的渴望,演現了女性幽祕思維,穿透表象情感外衣,從何曉玫的舞作及其獨特的身體視觸感官, 再現了台灣社會現代與傳統相互砥觸又彼此流動的當代氛圍。
本文作者︱紀慧玲
曾任報紙藝文記者十九年,遊走戲劇、戲曲、舞蹈領域。 2011 年起擔任國藝會「表演藝術評論台」台長暨駐站評論人, 目前就讀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系博士班。喜愛舞蹈一如喜愛文學,著有《喧蟬鬧荷說九歌》(與林懷民、徐開塵合著)(民生報)、《凍水牡丹──廖瓊枝》(時報、印刻)、《梆子姑娘──王海玲》(聯合文學),主編《 bravo 精采 20 ──兩廳院二十週年舞台回顧》(國立中正文化中心,2008)、《藝起南方──衛武營藝術文化中心籌建實錄》(2009)。
1963 | 生於宜蘭羅東 |
1971 | 國小二年加入蘭陽青年會開始習舞 |
1978 | 北上唸華岡藝校舞蹈科 |
1982 | 進入國立藝專二專部舞蹈科 |
1983 | 報考第一屆國立藝術學院舞蹈系錄取,修業五年畢,大三作品《獨舞》(1985)獲師長肯定,於校內公演。大四發表《遊》、《空白三曲》 |
1988 | 藝術學院畢業,進入雲門舞集擔任舞者 |
1989 | 為準備赴美留學,增加舞作履歷表現,參加國內舞蹈創作比賽,成績亮眼,分別獲中華民國文化建設委員會第一屆現代舞比賽首獎──作品《肢體幻象》、《夢的眼睛》,國立中正文化中心國家戲劇院第一屆舞蹈作品比賽第一名《紫氣球》、第二名《盤鼓舞》 |
1990 | 申請美國紐約大學(NYU)舞蹈研究所通過,同時申請到文建基金會舞蹈專案人才藝術獎學金,順利赴美入讀。於兩年就讀期間,創作與表演極為優異深獲老師肯定,並獲美國亞洲文化協會獎學金。同年創作《盛開之前》、《三人浪漫曲》 |
1991 | 決定暫留美國繼續吸取職業舞團經驗,參加美國紐約馬克.迪迦摩現代舞團於美國、英國巡迴演出,於模斯.康寧漢劇場主辦「三人舞展」發表《盛開之前》、《三》並得到紐約時報舞評的讚譽;參加美國舞蹈節國際編舞組台灣編舞代表 Choreographerfrom Taiwan , American Dance Festival , Durham , North Carolina , USA |
1992 | 正式從NYU 畢業,取得藝術碩士(MFA)學位;參加法國青年舞團發表《十二天》 |
1993 | 返台, 擔任台北藝術大學舞蹈系兼任講師。為雲門舞集春季公演編創《紙天空》。參加印尼舞蹈節 Indonesian Dance Festival 、澳洲墨爾本「綠磨坊」國際藝術節台灣編舞代表 Melbourne Festival of Choreographyand Dance , Green Mill Dance Project , Australia |
1994 | 受紙風車文教基金會邀請,成立風動舞蹈劇場,發表創團作品《伊疑以憶》、《盛開之前》。為雲門舞集春季公演編創《水鏡》。參加關渡藝術節新生代舞展發表《盛開之前》。擔任綠光劇團《領帶與高跟鞋》動作設計 |
1995 | 擔任美國舞蹈節特約藝術家 American Dance Festival , Comissioning Program Choreographe 委託創作《霧的孩子》。於風動舞蹈劇場編創作品《一隻魚的微笑》分別為五個段落〈沉沒於落花流水間〉、〈累聚的光影中〉、〈原來是一隻魚的微笑〉、〈浮現於一堵牆下〉、〈白色遊戲〉 |
1996 | 關渡藝術節新生代舞展發表《酢醬草》 |
1997 | 台北芭蕾舞團編創作品《楔子》。風動舞蹈劇場編創作品《跳動的搖籃,旋轉的天堂》 |
1998 | 國立台灣戲曲學院年度公演創作《太極曲線》、《詠嘆調》。擔任雲門舞集舞蹈教室教案研發總顧問迄今 |
1999 | 台北越界舞團編創作品《問 自畫像》、《慢板的天空》。擔任雲門舞集2排練指導(迄 2000 年) |
2000 | 擔任台北越界舞團團長,為舞團編創作品《捉畫》。為舞蹈系年度公演創作《發生-噓……》 |
2001 | 《捉畫》赴美於美國 Jacob's Pillow Dance Festival 演出 |
2002 | 於北藝大校園發表《擁抱日子》,由舞蹈系年度展演呈現 |
2003 | 擔任台北藝術大學舞蹈系專任講師 |
2004 | 台北越界舞團編創作品《我的佛洛伊德》I,此作獲香港舞蹈節邀請,於2006 赴港演出 |
2006 | 台北越界舞團編創作品《默島樂園》、《默島》。升任副教授 |
2008 | 台北越界舞團編創作品《巴哈越界》 |
2009 | 台北越界舞團編創作品《孤島e 願望》、《中》。《中》受 Oista 國際劇場組織之邀,至韓國首爾演出 |
2010 | 創辦 MeimageDance 舞團,擔任藝術總監 / 編舞,發表創團作品《 Woo!芭比》於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此作獲第九屆台新藝術獎提名 |
2011 | 受邀廣藝基金會委託製作《紙境》+ 2,該舞作經過整理,後來應邀於於關渡藝術節重製,於台北藝術大學舞蹈廳演出,定名《紙境》,大獲好評,獲第十屆台新藝術獎提名 |
2011 | 年開始,MeimageDance 舞團推出「鈕扣* New Choreographer 」計畫,邀請海外的優秀台灣舞者回台演出與交流,讓觀眾有機會見到海外發光的台灣舞者舞台魅力和光芒。該計畫成立迄今屆滿五年,共邀請十四位優秀的旅外舞者陸續回家 |
2012 | 擔任台北藝術大學舞蹈系主任,至 2015年 |
2013 | 受兩廳院「1 + 1 雙舞作」委託創作《親愛的》於國家戲劇院演出,此作獲第十二屆台新藝術獎(視覺與表演藝術共同評選)年度五大。MeimageDance 舞團同年發表作品《犁阿尬機動隊》、《My Dear No.8》 |
2015 | 二度受兩廳院「1 + 1 雙舞作」委託創作《假裝》於國家戲劇院演出 |
2016 | 獲頒第十九屆國家文藝獎舞蹈類獎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