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一個足球員的故事……秦雅君
在二月號及四月號連續兩期的專輯裡,我們看到了來自不同藝術領域的11位創作者,分別描述著自己與藝術創作的關係、自己理想中的創作狀態∕生活,以及自己或社會(通常藉政府政策表示)如何可能去實現那些理想。
這些出自不同創作者的表達其實透露出各種層次的問題,其中最為共同與現實的或許是他∕她們必須在種種現實的限制下去思索與實踐自己的創作,而其在此際依然懷抱與描述著理想的態度,意味著雖不見得對當下的處遇都能甘之如飴,但至少他∕她們都還想繼續走下去。在面對這或許並非藝術領域所獨嘗的辛苦,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她們自願性地將之延續?除了比較通俗的「熱愛」這個說法之外,我想到泰瑞.伊格頓(Terry Eagleton)曾在其著作(註)中提及的一個小故事:
以喬治.貝斯特(George Best)廣為人知的故事為例,在因酗酒而落魄之前,他或許是歷史上最優秀的足球員。貝斯特有次待在五星級飯店充滿魚子醬與香檳的交誼廳中,旁邊還有一位前世界小姐在獻殷勤;當一位飯店員工拿更多的奢侈品進來時,他望著這位懶散的前足球明星,哀傷地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喬治,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由一個飯店的員工指出前明星球員的奢華生活「出了錯」,似乎是個荒謬到有點好笑的橋段,這也是貝斯特說出這段故事的原因,然而伊格頓卻認為飯店員工是對的,貝斯特的生活的確已經出了錯。
如此的判斷主要出自伊格頓對於「人是否具有天性以及如果有的話那會是什麼」的相關思考,而藉由不斷論證的過程中他給出的答案是「踐履自我天性」,或有另一個說法是「充分地發展自身」。根據這樣的觀點,貝斯特的失敗並非在於無法再從足球事業上獲致任何成就,而是在於他並沒有成為他所能成為最好的人。於是,伊格頓認為「貝斯特得以真正過得愉快的方式,只有繼續他的足球生涯;這可能不會永遠都是令人高興的,而且有時他也會感到無法滿足,然而,這將是他最能發展自身的道路。」
在伊格頓的闡述中對於前述的疑問我彷彿獲得了可能的解答,然而與此同時,伊格頓也指出「踐履自我天性」的想法是如何地受到資本主義社會氛圍的威脅,而這或許也是貝斯特之所以改變了他的生活方式的原因,因為「在一個關於股東,而不是球員、球技或觀眾的運動產業裡面,沒有任何足球員可以只是為了足球而踢足球。」
看著這期專輯中的內容,我想起了這位大師曾說過的小故事。
註:泰瑞.伊格頓(Terry Eagleton),《理論之後——文化理論的當下與未來》(After Theory),台北市:商周出版,2005。頁146-148。